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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天王崇拜(一)

更新時間:2018-03-19 12:08:00 來源:qugla.com 編輯:okzjj.com 已被瀏覽 查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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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白帝天王崇拜
  
    白帝天王是土家族地區(qū)(主要是湘西地區(qū))主訴訟、斷冤案、消災(zāi)解難的神靈。土家族過去有還天王愿的習(xí)俗,凡遇疾病,則到天王廟祈求保佑,病愈則至神前祭獻還愿,并請土老師祝祭。遇紛爭斗毆或冤屈,至神前盟誓,將貓血滴進酒內(nèi)喝下,以求神斷。每年小暑前的辰、巳二日,則是專祭白帝天王的日子。有禁止屠殺釣獵、禁穿紅衣、不許舉樂等禁忌習(xí)俗,俗信違禁則遭受疫疾。白帝天王過去在土家族有著崇高的地位,那么,他究竟是一位什么樣的神靈呢?潘光旦先生曾指出,白帝天王是由土家族先民的白虎圖騰演化而來的神靈,白帝即“白虎“,“虎”與“帝”在篆文中十分相似,帝是虎的誤寫,等等。潘光旦先生此說曾產(chǎn)生過很大影響。不過,潘光旦先生把白帝和白虎聯(lián)系起來,并沒有直接的確鑿證據(jù),推測和轉(zhuǎn)彎抹角的證明較多,潘先生自己也認為說得復(fù)雜了些,多少有些懷疑自己的結(jié)論的可靠性,他說:“總之,對于白帝的所由構(gòu)成,將來的認識或許比我們現(xiàn)在的認識反而要見得單純得多,正未可知。”的確,如果不是硬要將白虎與白帝扯在一起,要解釋白帝的來由就非常簡單。白帝不過是古人所謂五天帝之一的西方之帝,原本是一個方位天神。由于蜀地處于中原的西部,白帝作為西方之神,便被當(dāng)作了蜀地的天神,并與蜀地的神話傳說、歷史人物相聯(lián)系,附會上種種具體的內(nèi)容,并形成了流傳后世的白帝崇拜(即白帝天王崇拜)。從有關(guān)資料可見,蜀地的奉節(jié)應(yīng)為白帝崇拜的中心。土家族的祖先巴人曾遷徙至蜀地立國,自然會受到蜀地宗教文化的影響,崇祀白帝天王。戰(zhàn)國時代,楚滅巴國,巴人向四方散布,其中的大部分向南遷徙,進入湘西。巴人散布到湘西后,便將白帝天王崇拜帶到那里。所以白帝天王崇拜主要分布在其發(fā)源地四川奉節(jié)(古蜀地)和湘西及靠近湘西的土家族地區(qū),如湖北的來鳳等;而巴人的發(fā)源地湖北的長陽、恩施等地為巴人人蜀之前的居住地,則難覓白帝天王崇拜的蹤跡。
  
    一、白帝為西方之帝
  
    關(guān)于中國早期的歷史,有三皇五帝之說。其中的五帝,是古人根據(jù)四方與中央五個方位而取名的五位先帝,也即五方之天神,或“五方神”。戰(zhàn)國時代,興起“五行”學(xué)說,逐漸形成了以五行配五色、五方、五帝的體系?!冻o·遠游》說:“軒轅不可攀援兮,吾將從王喬而娛戲,……吾將過乎句芒,歷太皓以右轉(zhuǎn)兮,……遇蓐收乎西皇,……祝融戒而還衡兮,……從顓頊乎增冰,歷玄冥以邪徑兮。”詩中涉及的五方天帝的名稱為:中央之帝為軒轅;東方之帝為句芒;西方之帝為蓐收;南方之帝為祝融;北方之帝為玄冥。
  
    《楚辭·惜誦》說:“令五帝以片中兮。”王逸注:“五帝,謂五方之神也。東方為太皞,南方為炎帝,西方為少昊,北方為顓頊,中央為黃帝。”詩中涉及的五方天帝為:東方之帝為太皞,南方之帝為炎帝,西方之帝為少吳,北方之帝為顓頊,中央之帝為黃帝。
  
    《周禮·天宮·大宰》說:“祀五帝。”唐賈公彥疏:“五帝者,東方青帝靈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中央黃帝含樞紐,西方白帝白招拒,的神靈,并有了天王稱號,蜀地的奉節(jié)成為白帝天王信仰的中心。據(jù)《奉節(jié)縣志》載:奉節(jié)有白帝山,山上有白帝寺、天王廟、白帝城與白帝樓。這些都是白帝崇拜文化的遺存,也是白帝崇拜地域化(或稱地方化)的標(biāo)志。
  
    白帝崇拜的地域化,是指其與蜀地的神話、傳說、風(fēng)物相結(jié)合,被賦予了新的內(nèi)涵,白帝的來歷被作了新的解釋。蜀地多竹,有竹王神話?!逗鬂h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載:“西南夷者,在蜀郡徼外。有夜郎國,……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遯水,有三節(jié)大竹流入足間,聞其中有號聲,剖竹視之,得一男兒,歸而養(yǎng)之。及長,有才武,自立為夜郎侯,以竹為姓。”晉朝常璩《華陽國志·南中志》又記有此則神話異聞,大意是說:竹王原本出于遁水。一女子浣于水濱,有三節(jié)大竹,流入女子足間,推之不去。聞有小兒啼哭聲,將其帶回家,剖開大竹,得一男兒。長養(yǎng),有才武,遂雄夷狄。其氏族即以竹為姓,將產(chǎn)兒之竹置于野外,即長成一片竹林。這就是竹王祠所在的竹林。竹王和他的隨從人員在一塊巨石上休息,竹王要從者煮湯喝,從者說:“沒有水。”竹王便用劍擊石,石破,泉水從破中涌出,這水后來被稱作竹王水,竹王擊破的石頭還依然在那里。竹王神話表明,蜀地曾崇祀過竹圖騰。白帝神崇拜興起后,與竹圖騰相融合,白帝便被說成了竹王之子,而且由一神變成了三神。后世湘西土家族所奉祀的白帝天王神,即是經(jīng)過與竹圖騰融合而成的竹王三子神。清乾隆四年《乾州廳志》(乾州,今湘西的瀘溪縣)載:“竹王廟,在州北五里鴉溪,俗所稱白帝天王者也。按《后漢書·蠻夷傳》說:“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遯水,有三節(jié)大竹流入足間,聞其中有號聲,剖竹視之,得一男兒,歸而養(yǎng)之。及長,有才武,自立為夜郎侯,以竹為姓。武帝元鼎六年,平南夷,為牂牁郡,夜郎侯迎降,天子賜其王印綬。后遂殺之。夷獠咸以竹王非血氣所生,甚重之,求為立后。牂牁太守吳霸以聞,天子乃封其三子為侯。死,配食其父。今夜郎縣有竹王三郎神是也。”可見,蜀地的白帝天王神已經(jīng)三、土家族的白帝天王
  
    土家族地區(qū)所崇拜的白帝天王,是由巴人從蜀地帶來的經(jīng)過地方化的白帝天王,即竹王三子。湘西地方志記載的白帝天王崇拜,即認為源于蜀地的竹王崇拜,白帝天王為竹王三子?!?a class="insidelink" href="http://qugla.com/scenic/xxjq/150601647.html" title="乾州古城">乾州廳志》(乾州,今瀘溪縣)說:“五溪蠻所祀白帝天王神三人,面白、黑、紅各異,……瀘溪各志述《史記·西南夷傳》剖竹中得小兒,長為夜郎侯,漢武誘殺之,子三人,皆蠻夷所推,而第三子尤雄勇。后人以竹王非血氣所生,有神靈,為立廟以祀。今廟中神狀,三郎尤猛烈,為苗所畏。”
  
    清道光四年《鳳凰廳志》載:“按《通志》,漢時夜郎城在北,或即所謂竹王三郎神也。”
  
    由蜀地傳人土家族地區(qū)的白帝天王崇拜,也必然發(fā)生變異,帶上地域或民族的特征。但是,種種變異不離其宗,都是在竹王三子白帝天王崇拜基礎(chǔ)之上的演變。
  
    最流行的一種變異形態(tài)是以宋代名將楊業(yè)八世三孫為白帝天王。在中國人的心目中,楊氏為將門之家,世代累出戰(zhàn)功赫赫的名將。土家族以楊氏之子為神,是奉其為戰(zhàn)爭之神,而且,這種戰(zhàn)爭神和土家族與苗族的矛盾有關(guān)。土家族與苗族長期共居于湘鄂川黔毗鄰的這塊土地上,有和平共處,也有矛盾對抗??陀^地說,楊氏白帝天王是土家族用來對付苗族的戰(zhàn)爭神,這從土家族崇拜的楊氏白帝天王的神跡中可以看出。
  
    清光緒十八年《鳳凰廳續(xù)志》載:“乾之陽有廟,且舊榜其上日‘天王廟’。余不知其所由,進父老而問之。父老日:神之廟,食于茲土者,四百有余歲矣。有大廟在鴉溪,此其拜亭也。所謂三王者,蓋兄弟也,長日金龍,次日金彪,又次日金纂,出于楊,為宋名將
業(yè)八世孫。宋南渡,孝宗朝,奉命征討辰蠻,拓九溪一十八。”
  
    清道光四年《鳳凰廳志》載:“三侯廟,稱白帝天王者也。兄弟三人,塑像一白面、一赤面、一黑面。相傳三十六人殺苗九千,至今畏之。……土人祀之,又云,楊姓,為宋楊業(yè)八世孫,其名為應(yīng)龍、應(yīng)虎、應(yīng)豹。”
  
    《沅州志》中則將楊氏三兄弟說成是辰州人,將楊家將地方化,奉為土生土長的神靈,仍與苗族戰(zhàn)爭有關(guān)。是書說,五溪蠻所祀白帝天王神三人是辰州楊氏三兄弟,皆為宋代驍將,征苗獲勝而開九溪十八。
  
    楊氏三兄弟神靈地方化后,又進一步變異,以至于只剩下楊姓,完全擺脫與宋代名將楊業(yè)的關(guān)系,成為土家族地區(qū)的楊氏三兄弟。而其誕生傳說仍套用竹王誕生情節(jié)框架,也可見其傳承中有變異,變異中有傳承。光緒三年《乾州廳志》載:“鴉溪距乾五里,地惟楊氏一族。世傳有室女浣于溪,忽睹瑤光,感以人道,逾年一產(chǎn)三子,長俱英勇,體貌迥別。”三子被奉為白帝天王,祀廟設(shè)在乾州鴉溪。這鴉溪白帝天王廟與其它地方的白帝天王廟又有所不同,廟后還設(shè)祠供奉三子的母親,這是鴉溪白帝天王廟的獨特之處,也可視為土家族天王崇拜的發(fā)展變化。光緒三年《乾州廳志》載:“鴉溪廟(鴉溪的白帝天王廟——筆者注)后祠祀侯母,鴉溪最親昵,無老幼男女人祀不呼為老姑婆,花冠繡履,任小兒嬉弄于前不為褻。他處無侯母祠,附近有之,不敢逼視也。”
  
    白帝天王崇拜還與土家族白虎圖騰相融合,形成了土家族地區(qū)傳承的另一白帝天王崇拜的變異形態(tài),這一變異形態(tài)包含了這樣的變化關(guān)系:人化為虎,虎化為白帝天王。土家族白帝天王傳說:白帝天王的母親蒙易神婆,到井邊去打水,井中白龍閃射出三道白光,都射中蒙易,蒙易感白光而懷孕,生下三兄弟。三兄弟長大以后有才武,皇帝便征調(diào)他們平亂。他們作戰(zhàn)勇敢,屢建功勛。皇帝害怕他們謀反,奪取江山,就下詔假言給他們晉爵。三兄弟進京后,皇帝賞賜三壇御酒,命他們回到家鄉(xiāng)后才可開壇飲酒。三兄弟回到家鄉(xiāng)后飲酒,大哥先飲,只喝一杯,臉就變白,倒地死去;二哥緊跟在大哥后面飲,喝了兩杯,臉變赤紅,倒地死去;三弟緊跟二哥后面飲,連飲三杯,臉變?yōu)鹾?,倒地死去。原來,皇帝賞賜給他們的是鳩酒,皇帝是要毒死兄弟三人。三兄弟死后,化成三只白虎,來到金鸞殿上,張牙舞爪,怒目而視?;实蹏樀媚憫?zhàn)心驚,知道事情敗露,便給他們封神位。但是封了種種神位后,三只白虎還不愿離去。最后,皇帝封他們?yōu)榘椎厶焱?,并立廟祭祀,三只白虎才點點頭,然后離去。白帝天王崇拜與土家族白虎圖騰的融合,使得自帝天王神具有了土家族宗教文化的風(fēng)韻,更容易為土家族民眾所認同,但這并不是說經(jīng)過融合之后,白帝天王就成了土家族的圖騰神或民族神,而只能說,白帝天王是蜀地傳人的,經(jīng)過土家族民眾改造的,且為土家族民眾所虔誠信仰的天神。
  
    白帝天王神在土家族中的地位雖不及廩君或向王天子,因為后者是土家族的民族神,但是卻和土家族人的現(xiàn)實生活有著更為密切的聯(lián)系,職司范圍很廣,具有更多的實用性,受到的祭祀也更為頻繁。在過去,土家族人無論大事小事——小到鄰里糾紛瓜葛,大到疾病戰(zhàn)爭等,都少不了要祈求白帝天王。白帝天王的多種功用,前人多有記載。
  
    清《龍山縣志》載:城東有白帝天王廟,“有病赴廟祈佑,許以牲醴。愈則酬之,張雨蓋大門外,供天王神位。封牲,陳醴饌,黃蠟香,以巫者祝而祭之。既,招族姻席地暢飲,乃散。鄉(xiāng)鄰岔爭,或枉屈不得白,咸誓神前,立解釋。”可以說,白帝天王是土家族日常生活的保護神。
  
    一旦遇上與外族人的戰(zhàn)爭,白帝天王又成了土家族人的戰(zhàn)神,而且土家族人虔信,白帝天王作為戰(zhàn)神特別靈驗,特別威風(fēng)。清光緒三年《乾州廳志》載:脫。
  
    六十年苗變,鴉溪附近居民三百余人避苗神廟(白帝天王廟)中。苗麇至,環(huán)立廟外,悍苗欲入廟逞兇,至門中噴血立斃,群苗驚走,以后無敢謀戕廟中難民者。
  
    四月初,苗就廟(白帝天王廟)外耕田,難民宵遁,神默護,悉達瀘邑。苗變,瀘民逃散,城為之空。乾難民被追急,相與議守瀘城以暫避之。是夜群夢神示日:‘爾輩暫處滬城,但虎頭橋要隘即宜守之,我能默佑爾輩也。’次早述夢同,即議丁壯四十人守隘。苗眾果蜂擁來,寡不敵眾,正危急間,天暴風(fēng)雨馳驟,苗摧折落岸,溺斃者多,始退竄。
  
    辰沅道傅鼐攻剿陽孟等寨,兵未集,苗眾數(shù)萬,圍六晝夜。鼐單騎沖陣,苗以為可圖也。及近,驚見騎后三天王見形,苗眾驚竄,遂擒首逆。
  
    從上述記載來看,白帝天王作為土家族或一部分漢族的戰(zhàn)神、保護神,主要是針對苗族而言的。所以,與土家族同處一地的苗族大都是不信仰白帝天王的。據(jù)記載,雖然在一些地方也有苗人崇祀白帝天王的,但人數(shù)也是極其有限的,而且多半可能是出于無奈。清乾隆二十八年《永順府志》載:“白帝天王之神,不知何所從出,苗人尊奉之。乾綏各處皆然。今永屬四縣,苗寨亦多,苗俗無異,然未聞有其廟者。蓋此地原系土司之地,土勢盛而苗勢微也。”其記載說明苗人信白帝天王者少,不信者多。只“乾綏各處”的苗族人信奉白帝天王,而“永屬四縣”的苗族人則不信奉白帝天王,因為這些地方不見白帝天王廟宇。然而,上述方志的解釋卻是:“永屬四縣”眾多苗寨不設(shè)白帝天王廟,是因為這些地方原是土人(土家族)勢力昌盛的地方。這種解釋顯然不符合歷史實際情況。恰恰應(yīng)該倒過來解釋,“永屬四縣”之所以無白帝天王廟,是因為該地區(qū)苗寨眾多,是苗人勢力強盛的地方,苗人可以不受土家人宗教的影響,不必勉強信奉土家族的白帝天王神,所以不設(shè)其神廟。
  
    在土苗雜處之地,苗人大都不信白帝天王,是因為白帝天王崇拜是土家族祖先巴人從蜀地帶來的宗教,是土家族的傳統(tǒng)宗教;而一少部分苗人崇信白帝天王,則反映了土苗之間的相互交流、土苗文化的相互滲透。當(dāng)然,不能否認,土家族或漢族的白帝天王崇拜,在一定歷史時期含有貶損苗族人民的成分,這是我們研究白帝天王崇拜時要加以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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