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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家鄉(xiāng)擬投6.7億弘揚紅高粱文化.官民均亢奮

更新時間:2018-03-19 13:44:48 來源:qugla.com 編輯:周蘆屾 已被瀏覽 查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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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shù)赜媱澩顿Y6.7億元,弘揚紅高粱文化,包括莫言舊居周圍的莫言文化體驗區(qū)

  10月16日,范琿想好了該如何勸說莫言的父親同意修繕莫言舊居。

  “兒子已經(jīng)不是你的兒子,屋子也不是你的屋子了”。

  莫言成為了社會公共資源,“你不同意不一定管用”。

  作為莫言老家所在轄區(qū)的管委會主任,范琿對說服莫言家人很有信心。

  范琿發(fā)愁的是如何種出萬畝紅高粱。在莫言的家鄉(xiāng),由于收益太少,高密當?shù)氐霓r(nóng)民已不種紅高粱。如同血海一般連綿不絕的紅高粱早已成為記憶中的景象。

  “我估摸著一年要投入一千萬”,莫言老家所在轄區(qū)高密市膠河疏港物流園區(qū)管委會主任范琿說,“錢從哪里來?”

  不過,他說自己絲毫不會猶豫,“賠本也要種”。

  這一系列設想,都與剛獲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言有關。

  高密的“腰桿”

  高密詩人李丹平說,高密再也不是以前的高密了,“它是中國的文學高地,國家的圣地”

  高密酒桌上有了一條新規(guī)矩。

  莫言文學館館長毛維杰說,最近高密人在一起聚會。第一杯酒,肯定是“先為莫言老師獲獎干一杯”。

  這段日子,在他看來,早上高密人走在大街上,精神頭都不一樣,“帶勁”。

  高密的出租車司機,也喜歡和記者談起莫言。一名出租車司機迅速地背出莫言家?guī)组T幾號,得意地說“他和我同學的老婆是一個村的”。出租車上的電臺不時有人詢問莫言舊居怎么走。

  在新華書店,莫言的小說專柜空了。小書店貼出了預訂莫言書籍的牌子。一本從未聽說過的雜志,因為最后一頁有莫言的照片被放在了書架的顯著位置。

  高密大街上掛了很多祝賀莫言獲獎的橫幅,在“莫言迷”張守云看來,這還遠遠不夠,“應該從青島機場一路掛過來”。

  文化館的一條橫幅頗有意味,“莫言獲大獎,中國很高興”。

  在高密,“中國”和“世界”這兩天不斷地被提及。在莫言獲獎的文化界座談會上,有人提出,要淡化濰坊高密,多說“中國高密”。

  以前出省不好意思說是高密的,“以后大大方方的,腰桿挺直了,俺是高密的”。

  高密一家旅行社的總經(jīng)理楊連才說,以后描述高密的地理位置時,再也不用說是緊鄰青島,是青島的后花園了。

  他開起玩笑,說不定以后青島宣傳語會成為,“緊靠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故鄉(xiāng)”。

  高密變了。

  高密詩人李丹平說,高密再也不是以前的高密了,“它是中國的文學高地,國家的圣地”。

  莫言家的蘿卜

  一游客從地里挖出一根蘿卜,塞在衣服里。出了門,向村民展示,“莫言家的蘿卜,莫言家的蘿卜啊”

  “圣地”的中心是莫言家的老屋。

  平安莊掛起了30多盞紅燈籠,進村的大橋刷了兩遍漆,橋上的字描成了金色。

  莫言獲獎當晚,管委會的領導想清街,要把村里路上曬的玉米全部清掉。莫言的二哥管謨欣攔住了。

  10月14日,莫言的舊居屋后豎了一個介紹莫言的大展板,第二天就拔掉了。“牌子上有幾個錯字”。周圍是新種的柏樹枝和杏梅樹。樹上漆了嶄新的白漆。

  這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家院落。土胚屋,五間房,狹小,逼仄,堆滿了灰塵和雜物。

  正屋里有一臺收音機,是莫言結婚時買的。這是屋里最值錢的電器,“第二值錢的就是手電筒了”。

  一撥撥的人進來,轉不開時會默契地排隊照相。不認識的人還彼此打招呼,“趕緊看,以后來就要收錢了”。

  莫言的院子里種了一行胡蘿卜,被踩得七倒八歪。有人在墻邊發(fā)現(xiàn)了山藥豆。兩三個人跑過去摘了起來。

  媽媽跟女兒說,把山藥豆煮了吃,明年咱也拿諾貝爾獎。莫言的二哥管謨欣站在一邊,臉上看不出表情。

  院子的墻缺了一角。有人拿出相機合影,“這是歷史”。

  等管謨欣離開,一個游客從地里挖出一根蘿卜,塞在衣服里。出了門,拿著蘿卜向村民展示,“莫言家的蘿卜,莫言家的蘿卜啊”。

  這個院落在2010年就被管委會納入修復計劃。范琿畫好了圖紙,找好了水泥,莫言的父親管貽范擔心打擾村民,又不喜張揚,給莫言打了電話。這件事情就此擱置。

  到如今,一切似乎都不可避免。

  管委會提交了投資五十萬元對舊居進行整修的規(guī)劃。山東省旅游局派了專家來研究旅游線路。

  高密市旅游局局長王劍智說,“這一切已經(jīng)不是莫言一個人的事情了”。

  管謨欣對于修繕的事不愿再表態(tài),這幾天他總是顯得很疲憊,“聽政府的吧”。

 分一杯羹

  高密最大一家農(nóng)家樂老板將農(nóng)家樂改名為“紅高粱莊園”,包間名稱改為與莫言小說有關,比如“紅高粱”等

  與蘿卜相比,很多人在諾貝爾效應里想得到更多。

  莫言新聞發(fā)布會召開前,發(fā)布會所在酒店費盡心思,在布置會場時,把莫言身后的酒店標志放得盡量低,想讓電視媒體在播放莫言采訪時,能露出酒店標志。

  “莫言迷”張守云收藏了一百多套莫言不同版本的書。旁邊的人羨慕他,“你可算賺了”。張守云一揚頭,“我該準備5000套!”他從去年就開始準備,計算著莫言得獎還應有兩年時間。他頗為懊喪,“準備的還是太少了”。

  莫言得獎那天,他沖上去要了三個簽名。“不敢再要了,差不多就行了”。

  館長毛維杰的手機這幾天幾乎被打爆。不斷有人詢問:“能不能把我列為莫言研究會的理事?”

  此前,莫言研究會已有35個理事。毛維杰顯得很為難。“門檻一定要提高”。

  對于莫言文學館來說,從以前的“羞羞答答”到如今的“理直氣壯”。一度傳出要遷出重建的消息,毛維杰后來面對記者不得不多次強調(diào),只是在現(xiàn)有基礎上擴建。

  10月15日,東營一所大學的文學院院長來到莫言文學館,要求建一個實習基地,學生可以來幫忙。他向同行的人比劃著,“牌子要掛在這里,要快,不然以后就掛不下了”。他還強調(diào)了一句,“遷走也不怕,牌子要跟著走”。

  高密當?shù)氐囊恍┪幕耸亢軗耐鈦碚邠屨寄缘馁Y源。

  文化界人士李章合看到膠州電視臺強調(diào)莫言是喝膠河水長大的,受膠河文化影響。他有些著急,“膠州都能把莫言往他們那里拉”,高密更不能落后。

  招商局局長王述忠10月15日就開會研究如何讓莫言促進招商引資。他多次強調(diào)利用莫言提高知名度、美譽度,卻也表示,“還沒想好具體怎么做”。

  怎么打莫言這張牌?他看著記者,你給出出主意?

  商人在這方面總是能得風氣之先。

  高密最大一家農(nóng)家樂的老板馮濤決定將農(nóng)家樂改名為“紅高粱莊園”。飯店里的包間名稱均與莫言小說有關,比如“紅高粱”、“白棉花”等。

  10月13日,馮濤請來了青島農(nóng)業(yè)大學的教授,指導如何種植高粱。他準備明年春天和周圍的老百姓進行股份合作,種上200畝彎頭高粱。

  “高粱地里有故事”,他要把紅高粱電影里的場景搬進高粱地。

  在高密,“只有我這里能看到成片的高粱”。

  “萬畝紅高粱”計劃

  要種一萬畝的紅高粱,只能每畝地補貼一千塊錢,“把本先給農(nóng)民”,“這一千萬先要扔出去”

  馮濤錯了。

  膠河疏港物流園區(qū)管委會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

  他們的藍圖顯得波瀾壯闊得多。

  10月15日,管委會拿出了弘揚紅高粱文化,打造半島特色旅游帶的計劃書。

  這是一個需要投資6.7億元的項目。包括莫言舊居周圍的莫言文化體驗區(qū),紅高粱文化休閑區(qū),紅高粱影視作品展示區(qū),膠河沿岸景觀帶,以及鄉(xiāng)村度假區(qū)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他描繪了建成后,水陸交替,紅高粱與碧水相互交映的景色。

  在紅高粱文化休閑區(qū),將會種植萬畝紅高粱。在幾天前,他們提出的還只是2000畝。

  范琿對這個項目頗有信心。“借莫言的東風”。雖然膠河治理這一項,他認為就要花費近兩億元。

  他希望能夠成為政府的項目,再加上社會資金的投入,“三年一定能建成”。

  范琿也擔心收益,尤其是萬畝紅高粱。

  在高密,農(nóng)民不愿再種紅高粱。管委會曾經(jīng)為了鼓勵農(nóng)民種紅高粱,每斤高粱補貼一塊錢。

  第二年,即使補貼,也沒有人種了。

  現(xiàn)在要種一萬畝的紅高粱,只能采取每畝地補貼一千塊錢的方式,“把本先給農(nóng)民”。一畝地一千,一萬畝就是一千萬。“這一千萬先要扔出去”。

  目前,高粱很難發(fā)展產(chǎn)業(yè),如果旅游不能賺回來。范琿也很明確地表示,“一時半會兒很難賺回來”。但是,他還是期待著政府同意這個項目。

  作為莫言的家鄉(xiāng),他希望,“以大投入、大招商推進大調(diào)整、大發(fā)展”。

  他認為莫言的家鄉(xiāng)必然會成為中國農(nóng)村的縮影,中國對外形象的窗口。在建設定位甚至應該高于高密,“不能壞了中國的形象”。

  “文化搭臺,經(jīng)濟唱戲”

  高密市旅游局局長說,整個山東的旅游口號也可以改一下,“一山一水一圣人”改成“一山一水一圣人一文豪”

  10月11日,楊連才被街頭的鞭炮聲驚醒了。

  知道莫言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之后,經(jīng)營旅行社的他激動得再也睡不著了。

  高密不是一個旅游資源豐富的地方。沒有山水,一馬平川。和周圍縣市的旅游相比,沒有突出特色。主打民俗游,很難吸引大量游客。

  楊連才說,平時做旅游的人在一起聊天,常常想,高密什么時候才能掉下一個景點呢?

  機會來了。

  莫言獲得諾貝爾獎,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天大的利好”。

  楊連才的旅行社以前只能單腿走路,把高密客源往全國各地送,外地來高密的客源不到5%。

  楊連才這幾天思考的都是,如何研發(fā)線路,爭取外地游客,如何挖掘延伸莫言的景點。

  他說,現(xiàn)在高密旅行社都在躍躍欲試,只是不知道如何參與。“就等政府的消息了”。

  10月15日,高密市旅游局局長王劍智忙著準備一個微博活動。

  活動是讓網(wǎng)友推薦最喜歡的莫言小說中的文學地理場景。他生怕點擊的人數(shù)太多,網(wǎng)絡癱瘓,趕著申請容量更大的網(wǎng)絡。

  王劍智頗為自得,在他看來,其他部門都還停留在想的階段,只有旅游局拿出了具體方案。

  這些選中的場景會成為旅游局招商引資的資源。他希望有企業(yè)家投資,如果能建成影視城是最好的結果。

  要想拍莫言的電影,肯定要到高密取景。而且,“莫言還在創(chuàng)作高峰期”,王劍智認為電影公司關注莫言,也是投資商的利好。

  對于旅游線路,他說,已經(jīng)有專家進行了考察。高密市旅游局也根據(jù)莫言的舊居在設計自助游和鄉(xiāng)村休閑游的線路。

  他想好了幾個高密旅游的新口號,“三賢四寶,莫言家鄉(xiāng)”。他說,整個山東的旅游口號也可以改一下,“一山一水一圣人”改成“一山一水一圣人一文豪”。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點了點頭,“我覺得這么改不過分”。

  在高密已舉行過兩次的紅高粱文化節(jié)加上了旅游兩個字。在策劃會上,濰坊市的一位領導提出,文化太靜態(tài)了,加了旅游,讓人流動起來,才會有經(jīng)濟收益。

  文化搭臺,經(jīng)濟唱戲。

  高密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的局長邵春生認為,從此文化旅游節(jié)將成為高密的文化品牌。

  他總結出的“紅高粱精神”,也被他稱為“莫言精神”:“吃苦耐勞,剛正不阿,謙遜。”

  邵春生告訴莫言,這一次聲勢要大一點。要搞慶典活動,要有莫言的作品研討。

  有了莫言,邵春生說,這個縣級文化節(jié)遠遠超出了它本身的意義。他希望有投資商能來建設莫言的文化產(chǎn)業(yè)。在高密,之前有想建晏子文化園的規(guī)劃。晏子是高密最早的名人。

  邵春生說,莫言獲得諾貝爾獎之后,文化園將有一部分是莫言的文化園。

  “借著熱乎勁兒,引來世界級別的文化投資,突破幾億。”文化界的討論會上,一個人說著,手在空中有力地畫了一道弧線。

  莫言說,希望不要太張揚,“搞大了讓人家笑話”。

  喧囂下的平靜

  莫言曾說,自己只有站在高密的土地上,創(chuàng)作才有感覺。他喜歡高密的平靜

  相對于政府的興奮,莫言所在的平安莊的村民要平靜得多。

  村民郭元禮是莫言小時候的好友,他靠在墻根,跟記者聊起和莫言下棋的往事。

  他說莫言聰明,能背《本草綱目》。

  很少有人看過莫言的書。他們只知道莫言寫了自己的村莊。

  莫言曾經(jīng)在紅高粱里寫了村民王文義,寫他膽小,耳朵被流彈擦破,自己卻嚷著腦袋沒了。

  村民說,那是真實的。王文義已經(jīng)去世了。村民一提起他就會想到這段往事。

  王文義的兒媳說,莫言得了獎,他們也跟著高興。王文義曾經(jīng)有段時間對這么寫他有點見怪。莫言給他買了瓶酒,安慰他說只是用了他的名字。

  他就不再不高興了。

  《蛙》的主人公原型是莫言的姑姑管貽蘭。她也只是平靜地坐在家里。她說,莫言寫她部分是真的,部分是虛構。作家不容易,她的故事是骨頭,莫言還要寫肉,虛構是難免的。

  她為侄子高興,卻不愿意去打擾他,一個電話也沒打。“自己家人不給自己家人添麻煩”。

  村里人都知道,莫言得的獎是最大的獎,“沒有比這個更大的獎了”。

  莫言的叔叔管貽喜說,管家在光緒年間曾經(jīng)中過探花,莫言這個比狀元還要厲害。

  然后,他們繼續(xù)過自己的日子。

  莫言為人隨和,有人甚至說,“他好用”。什么事情,只要求到他,他很難拒絕。

  莫言的家人也是如此。

  莫言的老父親90歲了,耳朵有點背,聽不懂別人的問題,慌張中總帶著些慚愧。

  他們接待一批一批的記者,盡力地回答每一個問題。只要記者離開,他們一定會送到門口。如果開車,送出門的人一定會站在那里,不停地招手,直到車開走。

  ……

  莫言從50歲之后,回高密的時間越來越長。

  回到高密,莫言喜歡背著手趕大集。逛市場的時候看到糧食一定要摸兩把。

  得了諾獎之后,他說自己壓力很大,憂慮重重。

  他希望一切能盡早平息,可以盡快進入創(chuàng)作的狀態(tài)。

  莫言曾經(jīng)對邵春生說,自己只有站在高密的土地上,創(chuàng)作才有感覺。

  他喜歡高密的平靜。

  □新京報首席記者 張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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