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塌村的早晨

更新時間:2018-03-19 12:41:03 來源：qugla.com 編輯：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次查看評論

早晨起床的時候，太陽還在山的背后，晨光從山頂上彌漫開來，散落在河面的乳白色薄霧，透著清涼，有芭茅葉青綠的氣息。一只灰頭鶇落在河邊的烏桕樹上，河那邊一聲雄雞叫了，引發(fā)山里人家屋頂上升起淡藍的炊煙，在晨風里飄裊。
洗漱完畢，我就支好三角架，架起奧林巴斯E3相機，拍河水中漫步的白鷺。忽然從那邊人家走出兩位少女，她們拎了水桶，執(zhí)著棒棰，到卵石陳布的河灘坐在紫砂紅的卵石上洗衣。她們綰了褲腳，赤足踏在河水里，棒棰拍打得河水濺起……晨陽抹了一片玫瑰的紅色河灘，白鷺在水上巡走。我覺得有好多年未見這樣的景色，就移動鏡頭將這樣的景色拍下來。
夜里曾被狗叫幾度吵醒，武陵山脈的狗，身材矮小，性格暴烈，予人奇兇的印象。因此睡眠被切割，反反復復，空曠的峽谷中，夜色無邊無際，如同沉入地球一個深刻的角落。如此迎來的早晨，便格外明亮與清秀，有些鮮嫩。洗衣的少女偶爾抬一下頭，她好像看到我在拍她們，卻又繼續(xù)洗衣。河面與山谷的薄霧漸次退去，真的是山中的一個柔嫩的早晨，如剝?nèi)スS衣的竹筍……我忽然發(fā)現(xiàn)，照相機無法將這樣一份感覺拍攝下來。
旭日塌村的主體部分在三合口鄉(xiāng)去象市鎮(zhèn)的公路邊上，離象市鎮(zhèn)約有10公里，周邊數(shù)公里的山里人家，皆稱自己是旭日塌村民。我現(xiàn)在也是旭日塌的村民了，不過，我是散戶，相當于那些散落在山中居住的村民。旭日塌村離我住處約有4公里，我經(jīng)常要開上速騰車去村里采購香煙和一些日用品。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車擱得久了，左前胎有些泄氣，慢慢開到村里去打氣。然村里唯一的氣泵壞了，向春曉叫了三個村民，他們拿來自家的打氣筒給車打氣。經(jīng)營氣泵的那村民，抬腳蹬了蹬輪胎，很有把握地說，打250下足夠。于是，他們每人50下輪流地打，將車胎的氣打足了。
在村莊的遠處，猶如我去北京城郊的感覺。有一年我去平谷的玻璃臺村小住，顯然也能體驗這樣的鮮嫩的早晨。然而北方的樹木顯得粗獷，那北國奔放的風吹拂，樹干上的滄桑昭示著孤遠的堅毅。我的心中，卻是夢想一條流不息的河流。
沿向家溪下去，便是一條溇水，溇水發(fā)源于湖北恩施州鶴峰縣下坪鎮(zhèn)七埡村，自西北流向東南，沿湘鄂兩省邊界到江口朱家村進入湖南省桑植縣，于慈利縣城匯入澧水。溇水進入到江埡鎮(zhèn)，便是一片大水了。
有一個雨的早晨。那一夜雨沒有休息，我在寫作一組散文，大武陵源山區(qū)，給我感覺是一種散文化的山水。雨徹夜地下，落在屋后的山林，沙沙的聲音不住，忽而緊急，忽而舒緩，偶爾會有一聲白鷺在林間發(fā)出濕重的叫聲。天明，雨依然不住，推開門去，天地山河皆在雨中，顯一片渾沌景色。
雨將夏天的早晨下得如若涼秋，忽然有季節(jié)更替的感念?？刺柹鸬姆较颍挥心沁呌幸粓F白亮的光暈。透過光看去，從光暈斜飛的雨滴，卻是拉成了間斷性長絲。移目至河面，河水上一般斑斕，雨水如萬箭齊發(fā)，射中了河靶，河面被擊出無數(shù)水坑，鼓起一個個水泡。河上游的青菜塌山，鎖在煙雨中。在穿越雨幛的涼風里，我感覺雨的早晨，我給領至一個莫名的境界，山川在瞬間潛入朦朧之中，早晨照例喧叫的鳥兒都沉默了，空曠的峽谷被雨和雨聲充填。
我看河邊的芭茅，雨在它的劍葉上生成一串串水晶般圓潤的亮珠，沿了劍葉滾動到葉尖，一滴滴地墜落。芭茅的無數(shù)的葉子，滴落無數(shù)的亮珠，于河岸若一片閃亮珠簾。沉浸這樣的晨光，心情被洗刷了，那些塵世的意念，或者是長旅奔波的困頓，漸如雨煙消退，抑或是河流，流向了遠方。我覺得溇水支流上的雨的早晨，嵌入到人生的閱歷，或是在路上的這樣一個早晨，隱約地摸撫到侏羅紀，或者更早的地質(zhì)年代風景。其實，我想到的是去往更深的山域，在路上的雨，浸潤的亦非歸程。
終于的雨住了，云開霧散，山中打開的一扇天，露出柔媚的太陽。感覺它與我一道沐浴了一個雨的早晨，而我們都住在旭日塌村，太陽也是我的村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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