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災中挺立的生死英雄

公元2003年是個不安分的年頭。
非典剛剛過去，我們又遭受洪災重創(chuàng)。
7月7日至7月10日，一場期間長，范圍廣，強度大的特大暴雨襲擊我市，造成大面積山洪暴發(fā)、山體滑坡、洪水暴漲，全市基礎設施、工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和人民生命財產(chǎn)遭受重大損失。這就是讓我們談之色變的“7．9”洪災。
堅強勇敢的張家界人民眾志成城。在抗洪救災的戰(zhàn)斗中，我市黨政軍領導率領全市軍民奮戰(zhàn)在風口浪尖，于是，“7.9”洪災成為本報當月報道的焦點。很多報人奔赴搶險抗洪第一線，親眼見證了那刻骨銘心的人和事。記者筆下曾出現(xiàn)的兩位英雄至今仍歷歷在目：一位是慈利籍深圳武警邊防檢查站戰(zhàn)士周薇，另一位卻是永遠離我們遠去了，他就是犧牲在抗洪第一線的永定區(qū)教字埡鎮(zhèn)三龍村秘書覃海燕。

回放之一：田野豐碑覃海燕
2003年7月9日，暴雨傾盆，山洪暴發(fā)，教字埡鎮(zhèn)混混沌沌如同扣壓在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盒子里，人們驚慌四散，不知躲向何處。人哭狗吠，莊稼低泣，山體滑坡，房屋垮塌，水流肆溢……
7月10日，暴雨和山洪尚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覃海燕起得很早。昨天，他與村主任和村支書分頭查災后，又按鎮(zhèn)里防洪辦指示，進行了具體分工。他負責到洪水淹沒區(qū)銅盆俬查看災情，并定于下午兩點趕到鎮(zhèn)政府匯報。
頭天查災，他一直未曾有空吃飯，深夜回來后便累得躺在床上睡了。妻子心疼他，清早便在廚房煮飯，柴火不干，濃煙灌了滿屋。兩歲的小孩在床上咳嗽，病弱的母親在床上咳嗽，老父親也躺在床上咳嗽。
妻子在廚房里，像個滅火隊員，被濃煙包圍，等她走出廚房，海燕已吃完半碗冷飯，早出門去了。
銅盆俬有兩個組共40來戶人家，大都分布在崇山野嶺，且有成片的莊稼和稻田以及退耕還林所種植的500畝桃樹和椪柑。稻田已成汪洋，500畝桃樹和椪柑已被山洪沖得七零八落，可他顧不得這些，他的心里還裝著40多戶村民的生命安危。
雨驟水猛山路滑。覃海燕高一腳低一腳地奔向各家各戶，麻林埡組51歲的覃右成是個單家獨戶，兒女都已出門打工，屋里只剩覃右成兩老，他趕到時，覃右成家的地基已經(jīng)開坼，他緊急把兩老拉出家門。從清早到下午兩點，覃海燕硬是走遍40多戶，掌握了第一手受災情況。
暴雨依然在下，山洪依然驟漲。覃海燕經(jīng)過組長呂長壽家門時，呂長壽見覃海燕已累得不成樣子，渾身精濕，叫他休息一下，吃了午飯再走。覃海燕說：“兩點鐘到了，村民受了災，我得趕緊到鎮(zhèn)上匯報！”說罷，又步履踉蹌地投身暴雨中。
翻了一道山梁，又翻了一道山梁，當走到通往教字埡鎮(zhèn)的公路上時，覃海燕已精疲力竭。正在這時，一輛農(nóng)機車迎面駛來，他馬上攔住，叫司機送他一程，趕到鎮(zhèn)上匯報災情?？僧斳囎舆€未開出多遠，全身無力的他從車子上甩下來了，當即人事不醒。司機立即驅(qū)車將覃海燕送往教字埡鎮(zhèn)醫(yī)院，經(jīng)搶救無效，下午2時20分，覃海燕永遠停止了心跳。
白鶴盤旋，青山無語。
7月10日下午，永定區(qū)教字埡鎮(zhèn)三龍村。
洪水還未退去，那些東倒西歪的農(nóng)舍和七零八落的莊稼在無聲地哭泣。
懷著悲痛心情的人們，從山野林間趕來，從土家山寨趕來，從田頭墟鎮(zhèn)趕來，他們噙著熱淚，他們呼喚著同一個名字——覃海燕！
600多人?。∧信仙?。他們互相攙扶，冒著風雨，在海燕不知走過多少回的小路邊，在海燕破舊的老屋前。
“撲通”一聲，青云橋村的村支書彭萬國跪下來了，麻林埡51歲的覃右成跪下來了……他們從方圓三十里、二十里、十多里的山村趕來，看著覃海燕的遺體，放聲慟哭。
雨飛愁云重，山川靜無言。
蒼天動情了。幾聲悶雷震響了山谷，卻震不散每一個人心頭的憂傷。
一位好同志，一位好村官，一位好黨員，就這樣匆匆而別，在35歲的英年告別了親人、鄉(xiāng)親，告別了他熱愛的村秘書崗位，永遠回到了那片養(yǎng)育他的青翠群山……
11日上午八點鐘，覃海燕出葬。送葬的隊伍排成一條長龍，有的舉著花圈，有的舉著青翠的柏枝。
鎮(zhèn)政府干部楊先如哭了，他記起1998年還未擔任秘書的覃海燕與他挨家挨戶、翻山越嶺收農(nóng)業(yè)稅的情形。
巖灣組特困戶覃正來哭了，他清楚地記得，在今年鎮(zhèn)上救劑款發(fā)放時，是覃海燕一手為他操辦，買好谷種和苞谷種，送上家門。
家住市區(qū)的72歲的退休干部熊高峰，老家也居住在三龍村。平時通過觀察和接觸，發(fā)現(xiàn)覃海燕實在、正派，處處為百姓辦實事。聽到覃海燕出事的消息后，7月11日清晨5點，急忙租車趕去為覃海燕送行。他哭著說：“我不來看海燕這孩子最后一眼，我硬是過不得日子。國家干部可以調(diào)動，而我們的村官不能調(diào)動。培養(yǎng)一個好村官多么不容易??！”
……
好村官覃海燕走了，靜靜地走了。他忠實履行一個黨的基層干部的職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覃海燕犧牲后，教字埡鎮(zhèn)黨委、政府作出向覃海燕學習的決定，大家以各種樸素的方式追悼他，懷念他！
56歲的鄰居劉玉梅，家門前種了一棵紫荊花，這是覃海燕從橋頭挖來的，每年可以開花120天，可以賣個好價錢。劉玉梅說，這花我舍不得賣，我要讓它常開不敗，永遠記著海燕！
一個偉岸的身軀倒下去了，一座靈魂的豐碑矗了起來。
生命可以消失，精神卻會永存，為人民事業(yè)而死，為人民利益而死，高山仰止，萬古流芳。
覃海燕，人們永遠懷念你！

回放之二：感動深圳的周薇
2003年8月6日，前來廣東調(diào)研的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國務委員周永康接見了深圳經(jīng)濟特區(qū)檢查站張家界籍戰(zhàn)士周薇。一時間，周薇成了廣大官兵學習的楷模，他被譽為“新時期的活雷鋒”。周薇就是本報8月1日《救人捐款默默無聞. 好人的名字叫軍人》報道中的主人公。2003年7月15日，回張家界慈利縣探親的周薇路遇3名鄉(xiāng)親落入澧水河，當時他未加思索就跳進了滾滾洪流，冒著生命危險將3人救到岸上。隨后，周薇毫不猶豫將一名被救起的92歲老人背起，赤腳走了5公里多的山路，將他送到家。老人到家了，小周卻昏倒在地上。第二天一早，醒來的周薇未留姓名悄然離去。被救者家屬千方百計打聽到周薇的住處后，賣豬借錢湊了1000元送上門，卻被小周婉言謝絕。由于看到被救者所在的村過于貧困，小周還從自己帶回的不到2000元錢中分出1000元捐給村里修路，另外又贈給村里兩名五保戶各100元，并為他們挑水、劈柴。
周薇的事跡發(fā)生30多天后，在家鄉(xiāng)、在深圳邊防部隊被傳為美談。記者聞訊后對周薇的事跡進行追蹤采訪，又獲知了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

王大云千里送錦旗
王大云時任慈利縣零陽鎮(zhèn)黨委副書記。
2003年8月8日，王大云受零陽鎮(zhèn)黨委政府委托，和鎮(zhèn)武裝部長王林一道，代表零陽鎮(zhèn)黨委政府和全鎮(zhèn)人民，來到深圳經(jīng)濟特區(qū)檢查站，將一面銹上“抗洪救親人，軍民情意深”的錦旗送到該站站長龔報優(yōu)大校、代理政委王為群上校手中。
之前，王大云給深圳經(jīng)濟特區(qū)檢查站去了一封感謝信，感謝周薇勇救三名鄉(xiāng)親和為家鄉(xiāng)修路捐款，感謝部隊培養(yǎng)了一位雷鋒式的好戰(zhàn)士。
檢查站領導從這封感謝信中了解到周薇的在家鄉(xiāng)的義舉，立即派人和《深圳晚報》記者前往零陽鎮(zhèn)調(diào)查核實，通過兩天的采訪調(diào)查，英雄周薇名副其實。
作為家鄉(xiāng)的父母官，王大云和王林的深圳之行立即受到了檢查站的熱情款待。8月9日上午，廣東省邊防總隊首長張崇德少將專程趕來看望了他們并召開了座談會。
8月11日，是王大云最難忘的一天。深圳所有新聞媒體和《南方都市報》、《羊城晚報》都在一版顯著位置同時報道了周薇的優(yōu)秀事跡?！渡钲谔貐^(qū)報》報道的長篇通訊是《人民軍隊愛人民》，并配發(fā)了《美麗心靈. 魚水情深》的評論文章，《深圳晚報》用兩個整版的篇幅以《莽莽大山見證錚錚鐵漢》為題進行了報道。《深圳法制報》、《深圳商報》、《南方都市報》、《羊城晚報》分別發(fā)表了長篇通訊并配發(fā)了評論員文章。
周薇成了家鄉(xiāng)人民的驕傲。王大云決定買幾份報紙帶回給家鄉(xiāng)人民看看，可走上深圳街道頭，當天的報紙已被搶售一空。最后由檢查站的同志幫忙搜集，才找到幾張不全的報紙。
王大云要返鄉(xiāng)去了，部隊官兵依依不舍，并執(zhí)意幫他們報銷了往返機票。按他們的話說，你們?yōu)椴筷犦斔土诉@么優(yōu)秀的戰(zhàn)士，我們怎能讓你們破費呢。在乘機時，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插曲，王大云拿著檢查站事先買好的機票進站時，由于身份證過期，被工作人員攔在了站外。當檢查站的同志向工作人員介紹是周薇家鄉(xiāng)的父母官時，工作人員肅然起敬，破例給王大云放行。

一封特殊來信和8萬元捐款
王大云回到零陽鎮(zhèn)幾天后，零陽鎮(zhèn)政府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來信和8萬元捐款。信中的落款是深圳經(jīng)濟特區(qū)檢查站全體官兵。
信中這樣寫著：“周薇見義勇為、真誠為民的行為，努力踐行了人民軍隊為人民的光榮傳統(tǒng)，目前，我部已經(jīng)掀起了向周薇同志學習的熱潮。周薇8歲時失去了父母雙親，在家鄉(xiāng)父老鄉(xiāng)親的關(guān)心和愛護中長大，正是由于這段特殊的人生經(jīng)歷，練就了周薇純樸、善良、正直、愛民的思想品質(zhì)。為了感謝你們當?shù)卣疄槲也枯斔土诉@樣一個好青年，為了弘揚周薇高貴的精神品德，我們決心實現(xiàn)周薇的愿望，幫助星巖村村民修完因缺錢而停修的公路。為此，我們在全站部隊開展了一次‘向周薇家鄉(xiāng)人民獻愛心的捐款活動’。這一活動得到了全站上下1700多名官兵的積極響應，從機關(guān)到連隊，領導干部帶頭，戰(zhàn)士踴躍捐款，這8萬元捐款，微不足道，只能聊表特檢站廣大官兵對山區(qū)人民的一點厚愛。無論是戰(zhàn)爭年代還是現(xiàn)在和平建設時期，軍隊和人民都始終血肉相連，血脈相通，我們將秉承這一光榮傳統(tǒng)，努力實踐‘三個代表’，帶頭弘揚社會主義的道德新風尚?！弊詈笮胖刑貏e說明，廣大深圳市民已加入到捐款行列，目前已收到市民捐款5萬多元，捐款將陸續(xù)寄出，要求零陽鎮(zhèn)政府拿出整體修路規(guī)劃，他們將把星巖村全長18.8公里的村級公路修成一條水泥路，使之成為一條名副其實的愛民路、擁軍路。

鄉(xiāng)親搶修愛民路
1200元捐款引出一條愛民路。這對祖祖輩輩生活在大山的星巖村的廣大村民來說，是做夢都不曾想到的。
鄉(xiāng)親們打心眼兒里感激周薇，感激周薇所在部隊的全體官兵和深圳市的廣大市民。
路在英雄的感召和官兵們的關(guān)愛下重新動工了。周薇救人的所在地關(guān)灘灣旁邊的勝利村和大星村，兩個村子在家的村民全體出動，也加入到星巖村修路的行列。他們起早貪黑，日夜奮戰(zhàn)在工地上。全長18.8公里的村級公路上，沿途都是修路大軍和標語紅旗。
“社會主義崇尚正義，周薇精神催人奮進！”
“人民軍隊愛人民，周薇事跡傳三湘！”
“揚戰(zhàn)天斗地民族精神，掀起抗災自救高潮！”
標語口號是村民的戰(zhàn)斗號子，紅旗招展是村民的巨大動力。
村民李朝軍、覃文福已墊資2萬多元，已爆破炸平巖方2萬多方。星巖村5組村民唐輝方兩口子在外打工，聽到周薇的義舉后，立即寄來240元錢。1組譚輝政，盡管家庭困難，1個小孩讀書，愛人是個眼殘、手殘的殘疾人，但他依然把128元錢交到村支書謝家勛的手中。在北京打工的覃文美夫婦，不僅寄來匯款，還叫61歲的岳父參加修路……
在星巖村搶修現(xiàn)場，有三位老人特別引人注目。他們分別是周薇所救的71歲的老漢代炳如，周薇幫護的83歲的五保老人龔錦美和73歲的五保老人楊冬香。記者見到他們時，他們正埋頭使勁挖土方，盡管挖得氣喘吁吁，卻不曾歇一下。他們是想早日完成周薇的心愿，挖出一條子孫路、幸福路、愛民路呢！
在星巖村的半山腰上，記者見到了91歲的老人顏澤學。老人正坐在屋前的塔沿上，手里握長煙桿，抽著辛辣的葉子煙，盯著山下修路的人群出神。
“那路是周薇捐款的？”老人說。
“是周薇捐款的，還有他的部隊官兵！”記者大聲說。
“周薇好啊，救人還幫忙修路，他當時救我吃了惡虧，背我像背巖頭的！”
“等兩個月路修好了，周薇和他的部隊首長還要來看你呢！”記者又大聲說。
“那該不知怎么感謝他們才好！”說完這話，兩行清淚從老人眼里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