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

一篇日記奔命(1972年4月21日)

更新時間:2018-03-19 12:34:29 來源:qugla.com 編輯: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 查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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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支農(nóng)工作隊員,我在四斗坪公社蓼竹坪大隊張家山生產(chǎn)隊已一個星期了。說實在話,若是飯吃得飽,天天在農(nóng)村干也無所謂??墒俏医?jīng)常吃不飽,今天早上在住戶家只吃到半碗稀飯,上午和育秧員弄種谷催芽,中午住戶的門緊緊關(guān)閉,而育秧員又借故離開了。我呢,肚子干癟了,餓得出冷汗,心慌意亂,坐在稻草上苦笑一陣之后,決定想辦法找東西吃去。
張家山是一面大山坡,山下出峪約三里有一家為硫磺廠辦的供銷社,也許那里有糖食賣。心想我口袋里還有點錢,有點糧票,只要有吃的賣,我要解決燃眉之急,何必要錢不要命?于是,一個翻身跳起來,奔到供銷社去。這是下坡路,雖然神情狼狽,可神志還未模糊,但確實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踉踉蹌蹌。好!我就踉踉蹌蹌奔下山去。越是奔,耳朵越是嗡嗡響,身上越是出冷汗。我明白,這是饑餓的自然反應(yīng),我要戰(zhàn)勝它。于是,我念起了毛主席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奔!奔!奔命一樣奔!
山坡上,小麥青青,油茶樹伸展著枝條?,F(xiàn)在正是茶包成熟季節(jié),能摘到一頓茶包吃那該多好!我收攏眼神,在茶樹下窺巡,每一片葉子都不輕易放過。然而,真叫人失望,不知是別人捷足先登了,還是今年茶樹故意為難,昨天就是谷雨節(jié),還尋不到茶包,真是豈有此理!忽然,在一株一人多高的小茶樹上,我發(fā)現(xiàn)了一顆指頭大的青茶包,趕緊把它捉住,立即送進口中。可是又苦又澀,真是難以下咽。我此時也是不好惹的,你是黃蓮,我也要把你吞下去!所以,這顆珍貴而又可惡的未成熟的小家伙,終于服服帖帖滾進我的肚子。遺憾的是,它竟沒有一個同伴。我嘆了口氣,又開始了踉踉蹌蹌地往下奔。
終于,下山了,進峪了,硫磺廠就在溪邊上。我想,這是國營廠礦,里面必有食堂,有食堂必定有飯。如果有,何不買上四兩或半斤米票的飯?我的饑餓問題不就基本上解決了嗎?思想指揮行動,我的兩條疲憊不堪的腿情不自禁地跨入了硫磺廠的大門,奔進廚房。廚房里有一部收音機正在唱“臨行喝媽一碗酒”,好像故意在引誘我、戲弄我。我開門見山問廚工:“是否剩得有飯?”他朝鍋里甑子上一指:“才蒸?!蓖瑫r,上下打量著我,警覺地盤問:“你是哪里的?”我支吾了幾句,感到?jīng)]有必要也沒有精力和他對嘴巴,就奔出去了?,F(xiàn)在,供銷社不遠,那兒肯定有吃的東西,等不得了,又是幾個“踉蹌”,奔到了供銷社。奔到了這新修的磚瓦結(jié)構(gòu)的供銷社,這治病救人的供銷社,這可愛的有糖食賣的供銷社,這社會主義的供銷社……
撲在柜臺上一問,好危險,只有藍花粳一種糖食,而且存貨不多,放得離柜臺很遠的貨架上。我指著它,有氣無力地喊營業(yè)員:“半斤!半斤!”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你。”營業(yè)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一邊取秤,一邊問我?!笆堑?,我對你也好像面熟,你是哪里的?”我反問。
原來這個營業(yè)員家住羅水公社光明大隊,三年前我下放到他們隊上時,他還是個小孩子。曾幾何時,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他,竟然成了衣冠楚楚、面色紅潤、威風凜凜的營業(yè)員!我猛然想到我在縣革命委員會教育組工作時,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一位公社書記鼓勵一名年輕女教師:“好好干,我提拔你當營業(yè)員!”嗚呼!這職業(yè)得天獨厚!
閑言少敘,言歸正傳。我拿得了藍花粳,迫不及待地從包好的紙上用指頭戳了一個孔,一根一根抽著吃,又脆又甜又香,輕輕一嚼,嘣嘣直響。我一路回去,一路吃著。漸漸地,紙包空虛了,而我遠遠還未“裹腹”,我生怕吃完了,沒有了,便拚命克制強大的食欲,走十步抽一根,先取斷節(jié)碎片,再吃完整無缺。然而終于不多了。我突然想到孔乙己,想到阿Q,便自我嘲笑道:“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最后吃完了,剩一把碎紙握在手中,舍不得扔。但心中總算舒服多了,精神也來了,又是唱“臨行喝媽一碗酒”,又是唱“手執(zhí)鋼鞭將你打,得得鏘鏘!”在這春天山峪的小路上,揚長而行,頗有將軍凱旋的架勢…… 張家界旅游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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