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

彭學明的《娘》屬于中國

更新時間:2018-03-19 12:21:57 來源:qugla.com 編輯: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 查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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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學明這個人,他本身就很耐人尋味。
  2009年6月中旬的時候?qū)幭倪@邊有個文學研討會,他、李建軍還有白燁三位來了。會后去了固原市境內(nèi)的名勝火石寨,還去了張承志當年寫《心靈史》時蟄居兩年零六個月的西吉縣沙溝鄉(xiāng)馬姓人家。在火石寨的山頂上,李、白二位老師顯得很沉默,若有所思。彭學明一路不停地在說話,路上的沉默于是變得多少有些靈動,這種氛圍事后想反而更符合這座山的氣質(zhì):不浮不躁、不張不揚,篤篤實實、孤孤立立。
  下山時,彭學明講了個笑話我至今還記著,但是這笑話不好照錄。大概說的是孩子聽到鄉(xiāng)下說的一些粗痞話后回來請教父親。父親不好回答,卻又拗不過孩子,就用一些比較文雅的器官來代替粗痞話中粗俗的器官,給孩子解釋。結(jié)果,父親自作自受,在一次飯桌上,父親的鼻子上粘了一粒米飯,孩子友善地給父親指出時,把父親教給孩子的器官用語全部生動地用在了父親身上。這個妙趣橫生的黑色幽默,讓大家笑得喘不過氣。我就想,彭學明是個快樂的人。
  后來,我們又到了沙溝,大家都困了,坐在沙溝鄉(xiāng)的小街邊等待主人的到來,彭學明似乎沒覺得疲倦,跑去小攤點買了半塑料袋子炒豌豆,返回時豌豆袋子破了,他邊抓著吃邊請大家吃:“吃吧,這是我小時候喜歡吃的。吃豌豆屁多,不怕放屁就吃。”豌豆?jié)L落土路,一跳一跳的像收圈時小羊羔撒出的羊糞蛋,極土又極親切。看著彭學明吃炒豌豆的樣子,我又想,彭學明是個沒忘本的人。
  讀了彭學明的《娘》,我才知道,這個快樂的彭學明其實是個滿身傷痕、滿心悲愴的人。
  《娘》全面接通的地氣與文氣,讓我感到無比的心酸和感動。
  當然,寫母親的文章那就多了,有很早便進入教材的,有還繼續(xù)散見于各報刊雜志,準備或即將以文學的名義收獲天下兒女感激眼淚的?!赌铩吩诟屑ぁ⒏卸?、感謝、感動上有那個震撼力嗎?太有了??墒牵易x《娘》給我的最致命觸及是對于母親,我從此無話可說。我敢肯定,彭學明筆下的娘,是中國文壇乃至世界文壇獨一無二的母親形象,可以感動世界上每一位長著良心的人!
  是真實性嗎?肯定是。作家從三歲母親背著去找早已離異了的父親家鄉(xiāng)的“打”,再到學有所成、返回生身父親的村鎮(zhèn)想要分田地的“尷尬”。中間這二十多年里,母親如何揀“繕糧”,如何因丟社會主義的臉而當作“嫌疑犯”被抓,“我”多次遭繼父兒子——我的哥哥一伙小孩暗算、毒打,母親的“護短”,一直到進城十多年中母親舍不得放棄田地、舍不得住院看病,以及怎樣偷著擺地攤貼補家用,最后終于倒在被我挾持輸液的病床上,等等。我讀彭學明的《娘》,那實在不是眼睛的讀,是一個自我跟另一個自我的打架。我的娘何嘗不是這樣?而我到現(xiàn)在為止還要抽出很多精力與自己的孩子、妻子較勁,看起來在莫名其妙發(fā)火,實際上是提早從理論上鋪墊城里的家,一旦母親父親來了,總不至于讓老人家覺得尷尬。雖然嘴上說老家的香油、小米城里真的不需要了,可是母親父親似乎更能了解我,他們只要來我這里,這些土特產(chǎn)一樣也不少。看著妻子高興的表情,我心底里的滋味其實并不是得意,那是說不出口的難言——祖宗三代以上在城市的,肯定沒有我和彭學明這類人的隱衷。土根太大,血液里早都是底層者的痛與愛,又由于是土根,是泥腿子,我們也就永遠處在精神上的邊緣狀態(tài)。
  是厚重的歷史陰影嗎?也肯定是。《娘》并不單是彭學明的文學創(chuàng)作,它實在是“我們”或“他們”的一部生命履歷。《娘》中的“娘”的生命過程,生命印痕,精神創(chuàng)傷,將是一個社會學意義的劃界?!赌铩分?,所有的中國城市娘都將是另一面孔,所有的中國農(nóng)村娘也都將是另一形象。對于《娘》之后的中國城市娘,目前情況來看,差不多只會圍繞在晚年這個特殊年齡段做幸福、孤單、寂寞的文章。這些娘不再身背社會主義初期階段物質(zhì)匱乏的重負,也不再書寫鐵肩擔道義的符號意義。他們能傳遞出來的——允許他們傳達的是兒女能否?;丶铱纯吹男√澢?,自己能否有個老伴的小郁悶,以及能否衡量社會普遍幸福感的指數(shù)代言人。而對于《娘》之后的中國農(nóng)村娘,從“底層文學”中粗略看,最為突出的恐怕只有兩類。一類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奔向城市街頭,她們?yōu)榱撕⒆釉诔抢锷蠈W,拋棄土地出入在租住的平房,她們?yōu)榱藗€人GDP的增長,歇腳在工地的臨時帳篷;另一類是“空巢老人”,她們的過去被一筆勾銷,她們的將來被簡單地附麗到“在路上”的年輕人身上??雌饋頍o處不在寫娘,其實娘真正的歷史規(guī)定性已經(jīng)消解,那么,娘身上、心靈上的烙印—— 一種具體的歷史性被迫終結(jié)了。
  所以,我讀《娘》淚眼婆娑而又對娘無話可說,除了《娘》的真實性、歷史厚重感以外,之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處于“無語”狀態(tài),還有一個原因。我們對娘的敘述是否太多了?以致于娘不再是我們的娘,娘反而成了我們消費的對象,成了我們試探未知空間的一個輕巧的實驗品?
  這一角度,彭學明的長篇紀實散文《娘》,那個已經(jīng)從學明筆下出走,帶著一身的疾病、眼里噙滿疼痛淚水的老人,最后她老人家的確“城市化”了,但她究竟是怎么“化”掉的?感染之余,感動之余,感恩之余,我們在多大程度上能持續(xù)追問她老人家給我們這些還茍活著的晚輩遺留下來的問題?我們還有多大能耐敘述它?
  “都說有一種能夠飛翔的無腳鳥,因為沒有腳,無腳鳥無處??浚荒苄?,只能一直不停的在空中飛。無腳鳥一輩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死的時候。但無腳鳥卻從沒憂傷哭泣,而是輕盈歌唱;從沒??啃ⅲ遣煌ow翔。無腳鳥之所以不停的飛,是因為無腳鳥的心中有一個美好的天堂,它要拼其一生,尋找美好的天堂;無腳鳥之所以不肯歇息,是因為無腳鳥的心中還有一輪光明的太陽,它要拼其一生,飛向光明的太陽。所以,無腳鳥又叫天堂鳥和太陽鳥。娘,就是那只飛了一輩子都沒有停歇、無處停歇,也不肯停歇的無腳鳥。娘心中的天堂和太陽就是兒女們的幸福和安康。娘穿過一生的風雨和辛勞,把兒女帶到風平浪靜的港灣,讓兒女得到幸福安康后,精疲力竭,嘎然而逝了。”
  這是彭學明眼里娘的終極形象。娘就是“無腳鳥”,這是誰也不愿承認但誰無法不相信的讖語。彭學明這段充滿深情的敘述充滿著對這個讖語的解構(gòu),但他也似乎未曾從文學中獲得釋解。這時候,我想到了學明的老鄉(xiāng)——文學大家沈從文先生,沈從文的文學世界有著太豐富的悲涼,這個悲涼一直是研究者的一個心結(jié)。就我而言,《邊城》中那個不太起眼的“虎耳草”最使人揪心。在我心中,這個草不只是長在湘西懸崖上,它也像彭學明《娘》中的無腳鳥一樣,屬于作家無法排遣的消愁之物。有無腳鳥,娘的話題就不可能完結(jié);有虎耳草,翠翠的事情在翠翠的后來者那里也就不能說是完成。
  彭學明用了“都說”來敘寫無腳鳥,它的擔當者顯然是所有人稱;沈從文明確無誤地要翠翠來看見并采摘虎耳草,它的敘說者是具體的人。無腳鳥飛行天空,沒有停歇、無處停歇、也不肯停歇;虎耳草寄身險要,少有人能采、也沒有人能真正采得到。無腳鳥悲愴、高傲;虎耳草鮮嫩、可愛。但兩物都有共同點:它們都屬于中國的湘西,湘西的農(nóng)村,農(nóng)村的婦女。
  彭學明及其《娘》的真正耐人尋味之處也許就在這里。

  作者介紹:牛學智,寧夏西吉人。1992年畢業(yè)于寧夏固原民族師范學校,1997年畢業(yè)于寧夏大學中文系,2002年兒童文學研究生畢業(yè)。曾在小學、中學、石嘴山師范任教。石嘴山市作協(xié)理事。1990年開始發(fā)表作品。200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先后有20萬字散文、隨筆見于省、市級文學刊物及報紙。2000年開始致力于文學批評,先后于《文學評論》、《小說評論》、《南方文壇》、《文藝報》等報刊發(fā)表學術(shù)論文50多萬字。2004年《苦難的辯證》一文獲中國文聯(lián)第四屆文學評論三等獎。2004年被寧夏文聯(lián)評為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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